你们从仓颉那里出发,在毕升的手里打着滚儿、撒着欢儿,一路地小跑着向我们奔来,你们那样一个又一个的方形物件,在我的眼里,是有灵性的,你的调皮、诙谐、多情、烂漫,或典雅、或矜持、或高贵、或平安。你不卑不亢、气定神闲,一丝不苟,拘规整严而又桀傲不驯,你有着极强的生命力和想象力,如一群长途的旅者,跨过了威秦雄唐那一个又一个的驿站,和唐诗宋词结伴,与高山流水相随,融进了屈宋的赋韵,冠身于经易的推演。河洛天图是你的铭旌,乾坤八卦是你的坐骑,你和庄子坐而论道,你随孔子周游列国,你们嬉闹着、喧嚣着,你吟过“关关睢鸠,在河之洲”,你咏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你画过“水村山郭酒旗风”,你到过“姑苏城外寒三寺,”你听过“夜半钟声到客船”,你依稀望过“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你杳然喟叹“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你长啸于金戈铁马狼烟滚滚的风尘,你浸染过日出江花、绿肥红瘦南国水乡那一汪汪的春水,你站在历史的节点上叹天地之悠悠,独沧然而泣下,庙堂与江海、闺阁与桑汀、勾栏与科场……你都会驻足凝视、观望思索。你们在曹雪芹的调遣下,进行了一次最精美的集结,与宝黛一起演泽了一出情爱的悲喜剧,砌起了《红楼》的高峰,令观者唏嘘喟叹而争论不休。文字学家开始叫你们甲骨文,后来又依次改名为金文(或称钟鼎文)、籀文(或称大篆)、小篆、隶书,再后来你们又衍生出了秀丽丰美的楷书、娆冶多姿的行书、行云流水的草书等多彩颜容来。历经了数千年历史风尘的浸染和磨励,由繁复到简约,从高深到平易,从庙堂到坊间,你完成了一生中最为华丽的转身。今天的你依然是那样鲜活、闪亮,没有褪色,不失光泽。在王羲之的调养下,你依旧那么飘逸、俊洒、别致、大气而典雅,被人们装帧、欣赏、馆藏、流传,神采不减、意蕴洋溢。稍不同的是你被人们从尺幅笔端又装载进了那一个个小小的芯片里,飞鸿传书,变成了飞信来往,纸质的媒介变成了银屏的传送,手书的线条变成键盘的敲击。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以前我们从那一寸笔瑞可以画书出你一个个的身影,现在我们照样可以在如钢琴一样的键盘上弹奏出我们的情思、欢笑和泪水,原来在尺赎之间跳跃的你们,现在又在色彩缤纷的银屏上闪现,你们的情感、质地、灵魂、装饰、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仍然没有变,依然亲近、依然美丽、依然佳话频传、依然烦忧相伴。我们每天都在使用你,亲近地,但对你的存在却习焉不察、浑然不知。可是,无论学步稚童还是耄耋老者,无论掌文断字还是目不识丁,谁又能离开你?嘴里说着,手里拿着,墙上悬着,路牌上指着道路的方向,卖场里展示着商品的名称、墓志铭上记录着一个人的历史。你们是在世界文字之林最大的交响乐方阵,你拥有12亿虔诚的听众,你简便玲珑的组合和创造给了人们无限广阔的感知天地。虽然在《康熙字典》、《辞源》《辞海》那里给你们上了户口,有了安身之所,但你们仍然愿意四海为家,飘零古今。徜徉在夏天夜晚的星空下,我会为那浩渺的景色而迷醉,而沉浸在你们那独特的世界里,我会为你们的博大悠久而心驰神往,我在想,你们不同身形的躯体里大抵真的应该是有灵气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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