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是生命起源和人类生存所必需的物质之一,它与人类文明有着密切的关系。
水在中华民族的发展史上,古有特殊的地位,具有特殊的形像和色彩。它给予整个民族以灾难与享受,赋予整个民族以创造性和想像力,造就了整个民族的雄力和气魄,对中国文化的发展有着特殊的作用和影响。先民对水的依赖与认识生物科学的发展已经充分证明,人类的起源和生存都离不开水。
在人类以采集食物为主的渔猎阶段,水是食物的直接来源之一。人类进入农耕阶段以后,进而用水煮食、用水制陶、用水灌田,更是须离不开水的。我们的先民从一开始就生活在二个两面临海的内陆上。他们为了生存,必须族聚于靠近水的地方。这种情况于神话传说和古籍中随处可见。如《帝王世纪》载:“神农氏,姜姓也。……人身牛首,长于姜水。”“黄帝生于寿丘,长于姬水。”《史记》载:“螺祖为黄帝正妃,生二子……其一日玄嚣,是为青阳,青阳降居江水;其二曰昌意,降居若水。”考古学也证明我们的先民确实生活在靠近水的地方。比如距今约一百万年左右的蓝田人,他们生活的蓝田一带,那时“灞河流程较长,水量较大,河床平缓,河滩宽阔”(黄尉文《蓝田人》),很便于蓝田人取水。距今约七十万年左右的北京人聚居的周口店地区,“位于古老的河床之内”,“在北京人居住的山洞里,发现过水獭、河狸、水龟、水牛之类的水栖或者是在水边生活的动物”(贾兰坡《北京人》)。而“仰韶文化的氏族村落,都分布在河流两岸的黄土台地上,……河流转弯或两河交叉的地方,更是当时人们所喜欢居住的地点。人们为什么要选择这些地点建立村落呢?道理很简单,因为人们日常生活离不开水”(安志敏《仰韶文化》)。比仰韶文化略晚的龙山文化,其氏族村落也都分布在河流两岸。
黄河与长江两岸的中下游地区,现今发现的古文化遗址也最多。这些事实既说明了先民对水的依赖,也说明他们在水的哺育下创造着自己的文化。但是,也正因为先民们居住得太靠近水,所以也就常常道受水的危害。可见,人类同水产生密切关系的时候,水的利害就双双降临了。这就使人类在依赖水的同时,必须设法躲避和治服洪水迄今发掘的远古文化遗址,一般都位于高出河床的台地上。这真是先民们的一种伟大创造:趋水利而避水害。后世劳动人民对水的治理和享用,都是先民这一智慧的继承和发展。在古代神话传说里,远古先民曾竭力躲避洪水的威胁。如西南少数民族中有伏羲兄妹躲在葫芦里对付洪水的故事,在汉族神话《准南子·览冥训)里也有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的故事。
这实际上都反映了先民与洪水的恶战,表现了人类与水的另一种关系。这些神话以及稍后大禹治水的故事,都显示了人类顽强的主宰水的精神。它与后形成的祈雨风俗所体现的对水的屈从大不相同。这是很值得我们在研究中国文化史时特别注意的。以上说的是有水之害,也还有无水之害,即干旱。它从另一个角度反映了先民对水的依赖关系。《山海经》所载“夸父逐日”的故事,表明先民在缺少水的情况下为求得水而作出了多么巨大的牺牲。《淮南子》所载“后羿射日”的故事,则充分表现了先民对干早所作的斗争。尽管这些神话故事在古籍中的记载不尽相同,但它们所体现的那种征服自然的精神是一致的。这说明,远古时代的中国人对水(自然之一部分)的关系,是既依赖而又积极征服的。毫无疑问,这是人类对待自然的正确态度。
我们的先民正是从自身的实际体验中认识到水的重要性。这种认识随着时代的发展而不断加深。有趣的是,把他们的认识同现代科学所证实的情况作一番比较,会发现有某些惊人的一致之处。
科学证明,水是一切生物赖以生存的重要条件之一,是生甸形成的物质基础。没有水就构不成有生命的世界,诚如已知的月球表面那样。大概也正是这个原因,水面占了地球表面的百分之七十以上还有大量气体的水和地下水分布于大气和岩层之中先,水在万物万事之中是属于第一位的。古人把生成世界的物质叫做“五行”,把国家的政事归纳为“六府三事”,在这“五行”、“六府”中水均列第一。《尚书,洪范》:“五行,一日水,二日火,三曰木四日金,五日土。《尚书,大禹》云:“水、火、金、木、土、谷惟修:正德、利用、厚生惟和。至于万物生成的次序与数量,古人也把水排为第一。如《周易》云:“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一与地六相得合为水,地二与天七相得合为火,天三与地八相得合为木地四与天九相得合为金,天五与地十相得合为土。这一论述有没有什么科学奥秘,还有待人们去研究。但把水的生成看得如此重要,或许包含着某种科学意义。又如《管子》云:“共工之王,水处什之七,陆处什之三,乘天势以隘制天下。”这段话的本意是说共工氏领有的地方,水面达十分之七,陆地达十分之三。然而,这一水陆比例与今日全球的水陆分布却不谋而合,这足以让人惊叹古。
其次是关于水的作用,古人认为它是万物之源,它养育了万人的睿智物。如《春秋》云:“水者何也?万物之本原也,诸生之宗室也,美恶、肾不肖、愚俊之所产也。”明黄省曾的《水经序》在谈到水的作用时指出:“兆类非此(指水),无以胚阜;万里非此,无以准平;醴饔非此,无以烹膳而育年;壤垆非此,无以灌溉而兴谷。法其形势,而树都庙;因其限隔,而分州域;轴轳舆而穷遐互通,堤凿成而境瘠咸利。钟汇之区则珠玉以登,枯绝之野则林壑不毛,函夏泰和则皇波达贵。”黄省曾的这一段话把水与社会发展的关系基本说清楚了但是,中国人对水的认识远不止于此。作为东方文明的主要创造者,中国人对水含有东方古典哲学的理性剖析,赋予它许多人的品格涵养和社会特性,因而自然物的水和社会的人具备了某种同一性。这才是水在中国文化中的特殊性。
在古代的中国人看来,水对其他万物显示了一种宽厚大度的精神,它给予万物的恩惠真是无穷无尽,所以《周易》说:“水养物不穷。”《老子》也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水因此而具有许多美好的品德。《荀子·宥坐》记述孔子以水比德云:“孔子观于东流之水。子贡问曰:君子见大水必观焉,何也?孔子曰:夫水,遍于诸生而无为也,似德;其流也卑下倨句,必循其理,似义;其浩浩不居,似有道;其赴万仞之谷,不惧,似勇;主量必平,似法;盈不求概,似正;绰约微达,似察;以出以入就洁,似善;发源必东,似志。是以君子见大水必观焉。”《韩诗外传·卷三》继承和发展了这种观点,指出:“夫水者缘理而行,不遗小间,似有智者;动而之下,似有礼者;蹈深不疑,似有勇者;障防而清,似知命者;历险致远,卒成不毁,似有德者。
天地以成,群物以生,国家以平,品物以正,此智者所以乐于水也。”诸如此类观点,古人所论不少。可以这样认为,水作为自然物的社会化和道德化,是中国人在人类文化史上的一种独特创造。它不但把人与水的关系进一步密切化,也把精神与物质在文化发展过程中的作用进一步一体化。这种认识无论对中国的文学艺术、风俗民情,还是对水本身的治理和享用,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