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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短篇小说蓝田日暖玉生烟陕西法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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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田日暖玉生烟

作者/天瑶

我在这个时候出发,没有一点的忧伤,只有平静的绝望。

那日蓝家少爷蓝田隔着一道帘子,看货物一般打量站在他面前的一列女人,最后指着我,语气淡淡的:“就她吧。”

蓝府的诡异众所周知,平日里大门紧闭,夜里会传出嘶哑的吓人的哀号,嫁过去的三位夫人均不足一年过世,听说是被鬼魂吸去了精魄。而事实上,我们都怀疑这位少爷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闺房爱好。可父亲见到二百两纹银后发光的眼神告诉我,我无法拒绝。

我跪下来对着珠帘苦苦哀求:“我已是订了婚约的人,请少爷放过我吧。”隔着帘子看不清他的样貌,但他声音里有一种挑战似的冷漠:“我专抢别人的夫人,你不知道吗?反正我恶贯满盈,不介意再多一桩罪。”

天色尚有些昏暗,但盖上盖头之后也都是一样,我在丫鬟的搀扶下迈入轿中,没有鼓乐相迎,没有八抬大轿,没有光明正大拜天地,只是趁天未亮从角门悄悄地被抬入蓝家。看似是我的新生,实则却是我的坟冢。

盖头被揭开的那一瞬间,我认命似的微闭了双眼。无非就是一个死罢了,我僵直了脊背,在诡异的安静中等待。这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玉烟?”

我蓦地睁开双眼,站在我面前的竟是我曾经要嫁的夫君–陆容。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我们几乎同时出声,他眼中闪过不敢置信的神色:“怎么会是你,如果知道是你,我……”

他踉跄几步走出去,连门都忘记关。

我怔怔地望着大开的门,脑海一片空白。陆容折回来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脸上只是有微不可察的痛苦一闪而逝,继而后退一步,语气恭敬而疏离:“夫人请恕罪,少爷身体欠安,所以派我来替他揭盖头。”

我心痛如刀割,只是望着他掉泪。本该是我们的婚礼,本该是我们的一生,从七年前他将卖花的我从地痞流氓手中救出来那刻起便注定的一生,却生生被二百两银子横亘开来。

我对他缓缓伸出手,痛楚地道:“对不起,我……我没有办法。”

他目光露出一抹怨愤:“我没想到你父亲竟会是这样的人!我虽贫困,但他怎能将女儿送入虎穴?”顿了顿,他终于轻轻地叹了口气,走到我面前将我扶起来:“你要听我的,才能活下去。”

我身子不由一颤,他握住我的手,立誓一般:“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就像七年前那样。”

我觉得有些悚然:“蓝家真的有问题?”

他伸手抚上我的唇:“不该问的不要问。”

我莫名紧张起来,他忽地紧紧抱住我:“他这两日还病着,不会到你这儿。可是–”他话音一转,长长叹了口气,终究什么都没说。

他怀抱温暖得仿佛冬天的日光,虽然此举十分不合礼数,但这怀抱是这些年我心心念念的,我贪恋着他怀里的温度,期望蓝田永远不要来。

我见到蓝田已是嫁入蓝府第四天的事。我厌恶蓝田并不是因为他的容貌,但因为他的容貌,我愈加厌恶他。他一张脸苍白得仿佛薄薄的纸片,眼窝却深深地陷下去,眼下的乌青在这张脸上显得十分骇人,他看到我因害怕而瑟缩,嘴角浮起莫测的冷笑,那张脸狰狞得像一张鬼脸。我被吓得跌坐到到床上。

捏住我的手腕,他声音阴冷:“你怕我啊,我的夫人–”

我颤抖着身子,蓝田却笑得更冷。他欺身上来,我避无可避,忍不住叫救命,他的声音更冷:“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指望谁来救你?陆容?哼–他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

我用双拳锤向他的背,虽然这并不管用,但我也不想毫无反抗地令他得到我,他却猛地全身抽搐,跌坐在地。

“烟–”他急吼吼地喊,一面颤抖着身子往外爬,带翻了一个板凳,有小厮立刻推门进来将烟递给他,他猛地吸了两口,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舒服地倒在地上。

小厮尝试着问:“我送您回房休息?”他没有说话,只是睁着空洞的双眼,点头。

清幽的月华洒在地上,我披了件外衣,惊魂未定地在蓝府游荡,偶尔看到一两个丫鬟也绕着我走,想起刚嫁进来那天,有两个丫鬟窃窃私语“又有一个要白白赔上性命的”,我不由瑟瑟发抖。

我要离开这里,见到蓝田的第一眼,我已经下定决心。

蓝府的后花园种了大片的曼陀罗,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十分神秘,微风一吹,整个花海便荡漾起来,月光下如同万千鬼魅对着我阴笑,我内心更加惊恐起来,立刻起身急忙往回跑,却发现自己迷了路。夜空中仿佛响起了窸窸窣窣又凄绝的声音,我越跑越快,却猛地被一个冰冷的手扯住。

“救命!”我凄厉地喊,仿佛撞见鬼一般。

陆容沉稳的声音将我安抚下来。“是我。”他语调极为温柔,紧紧地将我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的脊背,似是安慰,“我来晚了,对不起–”

我慌乱地打他:“你去哪里了?刚才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我怕得掉下眼泪,终于忍不住说,“陆容,有没有法子离开这里?”

他骤然捂住我的嘴巴,警觉地看向四周,压低声音:“这话千万不能跟第二个人说。蓝府守卫森严,连只苍蝇都不会放出去,更何况少爷不会让你走的。”

“可是他……”

“我知道。”他抱住我,“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想办法。”

“对不起。”我低声喃喃着,“我不是自愿嫁进来的,我从来都只想嫁给你。”

他将我抱得更紧:“我知道–可他是蓝家的少爷,我不过是个下人而已。”

我想起蓝田那句“陆容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不由心疼,捧起他的脸道:“可不论你是谁,我喜欢的都是你–那个当初从小混混手里救出我的人。”

他微微一笑:“我相信你,玉烟。我会找机会跟你一起走。”

他将我送回房内,告诉我一些关于蓝田的事。原来蓝田早年丧母,十六岁时同父亲去南疆采货,却不料双双染上毒瘾,蓝老爷年事已高,不过一年半就撒手人寰,蓝府内就只剩下蓝田一个少爷。蓝田的叔叔婶婶看不过去,不仅帮着他打理府中的事情,而且硬是仗着蓝府的财力帮他娶了一房又一房的媳妇儿。

“那她们是怎么死的?”我忍不住问。

陆容脸上却闪过一抹极为不忍的神色:“少爷发起病来是六亲不认的。”

我心中骇然,他握住我的手:“只要他不睡在你房里就不会有事。”

许是因为昨夜有陆容守在我身旁,我安安稳稳地睡了个好觉,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时,他已经不见。我梳妆好出去寻他。

后花园那片锦缎般的花海里,那抹白色身影身姿挺拔,正站在园子里慢慢地给曼陀罗浇水。阳光沐浴在他身上,照得他仿佛是画中的人一般。我正要喊他,他似是听到脚步声,慢慢地回过头来。“少爷?”我一惊。

蓝田换了件衣服,竟带了几分儒雅,通过他深陷的眼窝我才敢确定的确是他。

此刻他穿了一身浅色衣服,手上捧着一瓢水,定定地微笑着望着我:“想必你是我的新夫人?”竟像从未见过我一般。

此时此刻的“夫人”二字却同上回的语调完全不同,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反应,却听他语气歉然:“抱歉,我这些日子病着,竟忘了去看你,还望夫人恕罪。”

“你在耍什么花招?”

他一脸愕然:“我是真病了。”他放下手中的瓢撩起衣摆向我走来,浅笑,“生气了?中午我吩咐厨房温一壶酒,做几个菜,权当给夫人赔罪。”

树影底下,他对我缓缓伸出手。我不知所措地任由他带着我回到房内,却觉得诡异非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失忆了?还是那晚进入房内的根本不是蓝田–不可能吧?

蓝田替我斟了杯酒:“我们还未饮交杯酒,不如同饮一杯吧?”

“等等–”我拦住他,语气不善,“你玩什么把戏?那晚我们明明见过!”

他低垂的眉睫微微一挑:“喔?”又顿了一顿,奇怪地看着我,“你该不会是梦游了吧?如果我见过你,为什么要撒这种这么容易被拆穿的谎?”

–这也正是我百思不解的地方。我疑惑不解,正欲询问,陆容几乎是破门而入,脸上闪着焦急的神色。蓝田慢慢地放下酒杯,嘴角却带着冷笑:“陆管家,是谁给你的胆子打扰我和新夫人吃饭?”

陆容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少爷,从登州进的那批货出了点问题,你……”

“出了问题你就去解决,什么事情都来找我,要你这个管家做什么?”蓝田呵斥,“出去!”

陆容无法,只得慢慢退出去,关上房门,我却还能透过窗纱看到他的身影在屋外徘徊。

蓝田却在我房里一直待到夜里都没有要走的迹象,他褪下衣袍坐到床上,我吓得立刻躲开。

他好笑地看了我一眼:“你放心,你没准备好之前,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我仍旧不敢过去,他打了个哈欠躺下:“还不过来睡?”

陆容说只要他不来我房间睡就没事,这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诡异,我怎么敢过去?

然而夜越来越深,我终究熬不住靠在藤椅上睡着,迷迷糊糊中,却觉得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我眯缝着眼看了他一眼,蓝田将我抱上了床。我猛地惊醒,他却将替我盖好被子,笑盈盈道:“睡吧。”还摸了摸我的头,躺在我身侧。我始终不敢入睡,直到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才渐渐放下心来,在不知不觉中睡去。

黑暗中一口獠牙凶猛地咬住我的脖子,发出阴森可怖的声音:“我的夫人,你怕我吗?”

我双手紧握,蓦地坐起来,全身都是冷汗,才发现方才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转头一看另外半边床却是空的。

不知蓝田何时出去的。我松了口气,擦去额头的冷汗,翻来覆去却再也睡不着,干脆推开窗欣赏月色,心里却在想陆容去了哪里,是不是仍在担心我。看今日的情形,蓝田已经有些容不下他。门外忽地响起脚步声,风一吹窗户砰地便关上了,我望着门外的剪影,内心一喜:“陆容,是你吗?”

“陆容?”回应我的是一个阴冷愤恨的声音,我霍然一惊,来不及躲避,蓝田已经推门而入。

他恢复了初见时的狠厉,面色却愈加枯槁,披散着头发,只穿了中衣径直走到我面前,一把将我摔到地上。

“淫妇!”他揪着我骂道,枯木般的目光狰狞地看着我,“你也喜欢那个管家,是不是?你跟他们一样,都喜欢那个管家……”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怒喊:“我本来就喜欢陆容,是你从他手里抢走我的!”

他愤怒的声音回荡在房间内,一巴掌扇过来:“贱人!”

我被他打得耳中嗡嗡作响,脑海一片混沌,他趁机伏我在身上,猛地撕去我的外衫,向我吻过来。

“不要!”我惊恐地尖叫,“陆容–陆容–”

我提起陆容的名字他更加狠厉,伸手拽住我的头发使劲儿向地板磕去,一边狠狠地道:“我杀了你!”

我头被磕得生痛,使出全身的力气抓住他的胳膊咬去,他大喊一声,骂骂咧咧地用腿磕向我的肚子,我疼得吸了口气,不由自主放开他,他一下掐住我的脖子。

夜风送来曼陀罗的花香,似是诱人沉沦。我第一次觉得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蓝田那张狰狞的脸在我眼中越来越模糊,我感觉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小,直到他猛地一抽,放开我爬到地上抽搐。我拼命跑了出去,在蓝府内横冲直撞,深夜的蓝府格外凄清,没有一个人的影子。因为大家都知道少爷发起病来是会要人命的,所以没人敢出来。

“贱人,你给我滚出来!”身后传来他恐怖的吼声和脚步声。

我全身都在发抖,夜风从我耳旁呼啸而过,我顾不得自己到底跑到了哪儿,却被脚下的石块一绊,摔倒在地上。我慌忙爬起来,却看到眼前出现一片衣角。

“啊–”我转身就逃,身后那人一下子将我抱住,“是我,玉烟。”

听到陆容的声音,我忍不住放声大哭,他紧紧捂住我的嘴:“嘘–跟我来。”

我跟着他转了几个弯来到一个佛堂,他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悄声:“这是他母亲生前的地方,他不会来这里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敢放声大哭,只是抽噎着,在清寒的月光里,陆容神色极为复杂地看着我良久,终于说出一句话。“你不该嫁进来。”

原来除了毒瘾,蓝家少爷还有一个瘆人的毛病,白天的他同夜里的他如同两个人。

许是因为染上毒瘾,许是因为父亲的死令他太过惊恐和内疚,蓝田生生将自己分裂成两个人。白天他依旧是翩翩公子,蓝家的大少爷;夜里他却会变成毒瘾发作后的模样,阴狠恶毒。奇怪的是,白天他醒来就会将夜里的事完全忘记;而每到夜暮降临,他又会只记得夜晚的自己。

“难怪他完全不记得见过我……”我惊诧世上竟会有这样的病,竟会有这样的病人让我遇见。

我慢慢止住发抖的身子,勉强平静地道:“那蓝家之前的三位夫人都是?”

“都是被他殴打致死。”陆容微闭双眼,“蓝家贿赂了府衙上下,仵作来验也是暴毙而亡,又舍得给家人大量的抚恤金,再加上蓝家少爷本身也就是病患,所以一直没有被追究。”

“那我–”我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我会不会也……”

“不会。”陆容声音坚定,将我搂在怀里,目光里露出少见的狠厉,“我不会让你有事,他要是再敢打你……我就杀了他!他手上已经有这么多条人命,不能再添上你。”

我全身一震:“不要……”我伸手去掩他的口,“这样岂非要赔上你的性命,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我尝试着问,“没有人告诉他这件事吗?”

他脸色一变,怒道:“怎么可能没有?可他根本就不会记得,所以完全不信,只当是我们胡说他有病,想下药害死他谋他的家产。”

我无奈地垂下头,听他又道:“实在不行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给他灌安神汤。”他慢慢道,“迷倒他,我们趁机逃走,只是少爷自病后对我越来越疏远了。”

“我来。”我终于看到自己的未来有一丝光亮,“可以放在饭菜里,白天的时侯我趁机让他服下。”

陆容担忧地望着我:“虽说他白日不会犯病,但是万一呢?我不能让你冒险……”

“你放心。”我鼓起勇气,“白天的他我见过,不会有事的。”

他犹豫许久,缓缓点头:“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在我出门之前,他扯住我的衣袖,似是有些担忧:“你会跟我一起走的,是吧?”

“当然。”我毫不犹豫地道。

他皱眉:“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担心他。”

陆容送我回屋的时候恰好撞见蓝田,他诧异地望着我狼狈的惨状询问,我只好解释是我夜里不小心撞的。他脸色不豫地盯着陆容,我只好尴尬地解释:“幸好遇到陆管家,不然我要迷路了。”

他仍旧冷着脸,挥手让陆容下去,又将我牵过来替我清洗伤口。我不得不忍耐对他的厌恶,同他周旋。然而他每次碰我,我都忍不住打个冷战。“你该不会是夜里梦游撞的吧?”他语气不善。

我无言以对,只是趁机留他吃饭。送饭的人向我使了个眼色,我便知道这是陆容备好的饭菜,殷勤地替他斟了一杯酒。

“你喜欢陆容?”他突然开口。杯中的酒溅出两滴,我脸色一白。他面色平静,语调却如腊月里的寒冰,虽不似夜里那般瘆人,却另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漠。

“为什么?”他目光迫人。

“我……”我慌乱地放下酒杯,却看到他倏然一笑。

“你还真不擅长撒谎。”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你可以否认啊。”

他说得对,我不擅长撒谎,我没办法否认我喜欢陆容,从七年前他撞进我心里,我每天都想着他。

“我是喜欢陆容。”我平静地开口。

他脸色一变,蓦地将酒杯掷在地上,碎片弹起来划过我的脸,我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摸到一手血,他摔门而去。第二天府内到处都在传,蓝田给总管陆容指了一个丫鬟。听到之后我整个人魂不守舍,四处寻陆容,却不小心撞见蓝田。他将我拎回房扔到床上,神色冰冷,就在我以为他会气得在白天发病时,他却忽然镇定下来。

“你喜欢谁都可以,我甚至可以放你出府,除了陆容,只有他不行。”

他慢慢地伸手将我搂在怀里。我一惊想挣开,他却死死地搂住我,温声道:“别动。”在他怀中我如坐针毡,一颗心都提起来,却听他说,“陆容很快就会娶别人,为什么你不能试着喜欢我?”

我冷笑一声,一把推开他:“你对之前的夫人也如此说过吗?”

“你说什么?”他声音又冷下来。

“你之前的夫人,你也是这么跟她们讲,然后又杀了她们吗?”我怒道,“蓝田,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病?”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杀人!”他冷着脸站起来,呼啦一下将桌上的酒菜挥到地上,冷冷道,“来人,夫人病了,将她给我关起来!”

我瑟缩在一间四面是墙的窄小暗室内,不知白天黑夜,无时无刻不担心蓝田夜里闯进来将我虐待致死。静谧中,突然有人推开石门进来。我吓得一抖,却是陆容。

他神色焦急,压低声音道:“我买通了外面看守的人,但不能久留。”他递给我一炷香、火折还有棉花,“你惹怒了他,今夜或明夜他就会来找你,到时候千万记得点燃这迷香,我会送你出去。”

我慌乱地点了点头,看着他匆忙出去,不小心被门夹住了衣角,他一扯,那衣角便挂在了缝隙中。

夜里我惊恐万分,终于听到惊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仿佛那人提着刀正向我走来。我吓得立刻颤抖着双手,将那迷香在屋角点燃,又将棉花塞进鼻子。蓝田果然推门而入。他此时此刻的装束虽同白天无异,但天知道他会在何时发疯,他慢慢地走到我面前蹲下,捏住我的下巴,轻声说:“我没有杀人,你信不信我?”

我脑海中闪过可怕的景象,仿佛也是在这个暗室中,那几个可怜的女子,都曾这样被他捏住下巴问–我没有杀人,你信不信我?

我拼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他跑到另外一个角落,他起身望着我,声音温和得像是哄小孩:“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别过来!”我用发抖的手抱住发抖的腿,他焦急地道:“好,我不过去,你别怕,别伤害自己–”

忽然,他目光盯在石门缝上那片衣角,声音骤然变得冷厉:“陆容进来过了?”他上前一步握住我的肩膀,几乎是怒吼:“告诉我,他进来做了什么!”

“啊–”我怕他要发病,慌乱地用脚踢他,焦急地看向那袅袅青烟,“你走开!走开!”

他用力按住我的胳膊,眼睛里仿佛要射出火来:“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走开–”我已经声嘶力竭,绝望地喊,“我要陆容走,我要永远跟他在一起。”

“你……”他静静地看了我很久,方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捂住头慢慢地晕了过去。我连忙拍着门大喊救命。

陆容成功将我救了出来,不仅如此,他还设法请来了蓝田的叔父蓝封。事到如今只有强行卸下蓝田手里的权力,将他困起来养病,方能阻止悲剧一次又一次发生。他对我说:“还好你没事,这件事一了,我就悄悄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惊魂未定地点头,他握住我的手:“以后你都不用害怕了。”

蓝封带来几十个人将蓝府围住,又对几个忠仆苦口婆心地劝慰:“你们少爷病成这样,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能保住一条命已经不错,往后来怎么理事?”

蓝田被五花大绑到院内的树上,醒过来看到眼前的情形,不觉冷笑一声:“叔父,你这是要做什么?”蓝封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是真不知道你病成什么样子了,这府中上上下下的还有哪个不清楚?”

“我没病!”蓝田仍然强撑着,目光却望着我,“玉烟–”

蓝封冷声道:“玉烟差点被你杀死,你还要吓唬她吗?”

蓝田冷冷道:“叔父觊觎我的产业也不是一两天了,今日终于下手了。”

“你胡说什么?”蓝封怒喝,“若非你自己造下伤天害理的事要我三番四次替你善后,我何必蹚这趟浑水,若非看到你死去父亲的分上–”他冷声道,“还不将这孽障关起来。”

蓝田被人捂住嘴拖了下去。

我终于大大地松了口气,安心下来。我仍是住在蓝家,不时能听到下人议论蓝田的风言风语,却越来越少能见到陆容,他在我这里总是来去匆匆,说蓝封指派了他许多事,只要处理完这些事便带我走。终于有一天,我听到下人的议论,陆容已经打算同蓝封的独女成亲。

我气冲冲地在蓝府的书房找到他,他正在同蓝封谈婚事,看到我撞进来,只是一下子扼住我的手腕,压低声音,盯着我说:“我今晚同你解释,你先回去。”

“相信我–”他低声说。

夜幕降临,我在房中翻来覆去等不到他的人,只好去他房中找他。他并不在房内。

我坐在他房内等他,心想这样也许可以快点见到他,随意翻看房内的几本书,却不慎撞掉了书架上一个包裹。我好奇地慢慢打开,冷意瞬间遍布全身,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包裹里竟是蓝田的一张脸!门“砰”地一声被撞开,月光下的陆容微笑着望着我:“玉烟,你在干什么?”

“没……没什么……”我慌乱地盖住包裹里的人皮面具,却看到陆容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他最后走到我身旁,俯下身子,用手捏住我的下巴,阴笑道:“可惜了!”

我忽地看到他手臂上的牙印,终于在这个月夜里听出了他的声音,惊叫道:“是你!夜里发疯的那个蓝田是你!”

他将我绑在房内,阴恻恻地说:“好好等着我去找你不好吗?本来我还想纳你当个小妾玩两天–”他手上的匕首轻轻滑过我的脸颊,我几乎要哭出声来–怎么会,我心心念念的爱人,怎么会这样?我忽地听到门外嘈杂的声音,有人闯进来禀告:“是少爷请来了六扇门的人。”他脸色一变。

“陆容,还不束手就擒?”我听到蓝田的声音–从来没有一刻,我如此迫切想听到他的声音。

陆容冷笑一声,解开我脚上的绳索,捏住我的脖子将我拖了出去:“都住手!”

原来六扇门的人连同州府的衙役围住蓝家,并将蓝田放了出来。

我这才知晓,原来这是一场策划许久的阴谋。蓝田确实是不慎染上毒瘾,他看父亲死后便决心戒掉这东西,然而每次想戒掉时陆容都会找机会差人送些含有曼陀罗的食物诱他毒瘾复发,每每都会苦不堪言,甚至发狂。陆容看在眼中便同蓝封商讨出这个计策,不仅趁势在府内安置自己的人手,还偷偷请人做了人皮面具,趁蓝田出门或者生病不便时在夜里假扮成他的模样四处发狂,让众人均以为蓝田早已病入膏肓,好找时机图谋他的家产。

直到有一次蓝田外出,他不慎杀死了蓝田的夫人,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蓝田察觉到异常,所以不久前特意差人往京城送信,托父亲的旧友帮忙请来了六扇门的捕头白素素替他洗冤。

“放开她–”蓝田双目中泛出冷意。

陆容却猛地用上几分力道:“放开她,凭什么?”

蓝田平静地道:“我们之间的事,与她无关。”

“她是你爱的女人,怎么会无关?”陆容声音冷冷的。

我全身一震,望着蓝田–我们从无交集,他怎么会爱我?

陆容冷笑:“看来你是完全不知道啊,可怜我们蓝家的少爷爱一个人竟爱得如此卑微。七年前的乞巧节我们一起遇见你,他因为身份不便,所以命我出面救你,自那之后他也一直派人暗中关照你。事已至此,我不妨明白告诉你–若非你是这蓝家少爷的心头肉,我岂会看上一个卑贱的卖花姑娘?”

我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又是心痛又是气愤,目光撞上蓝田的目光,他正担忧地望着我。我内心五味杂陈,不敢相信,只是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陆容阴笑,“你真是问了个好问题啊–”他咆哮起来,“同样是蓝家的儿子,凭什么他是光明正大的大少爷,我却是见不得光的低贱的下人?凭什么他娘顶着夫人的旗号在蓝家祠堂里供奉着牌位,我娘却要葬于荒野之地?”

我霍然一惊:“你跟他是……兄弟?”

“呸!”他怒道,“他不配!他娘原来不过是个小妾,却仗着宠爱害死了我母亲之后被扶正,若非奶妈谎报我生下来便是死胎,我哪里能活到现在?从知道身份那日起我便立誓:杀母仇我定要让他百倍偿还!我要让世人都知道我才是光明正大的蓝家少爷,蓝家的家产只有我才有资格继承,他不过是个小妾的私生子!”

他越说越激动,手上加重力气,捏得我喘不过气。我轻咳一声:“你母亲的死是上一代的恩怨,你何必如此?”

“闭嘴!”他突然加重手上的力气。

蓝田的目光始终定在我身上,有些慌乱地道:“住手–你要怎么样,才能放开她?”

“除非你死!”陆容哈哈大笑,那笑里带着迫切的得逞和决绝,“纵然我死,我也要拉着你陪葬。”

“不要–”我定定地望着蓝田,心里忽然觉得仿佛有极为重要的东西即将离我而去,直到他对我露出一抹清浅明亮的笑容,仿佛令天地黯然失色。

“蓝田–”我含着眼泪冲他喊,“不要听他的……咳咳……”

陆容扼紧我的喉咙,我便再也发不出声音。

“好。”我听到他的声音,从容不迫,没有一丝犹疑。

他抽出捕头的弯刀,直直刺入腹中,面含微笑:“这样可以了吗?”

我感到身后的陆容身子一僵,有捕头趁机扔了一件暗器精准地打在他手上,几个人趁机冲上前制住了他。蓝田终于支持不住倒在地上,我扑到蓝田身边捏着他的肩膀:“不要,我不许你有事,我不许……”

他浑身是血,血还是温热的。他用染了血的手摩挲着我的脸,缓缓道:“那日我在庭院中浇花,你静静地站在我身后–这是多大的福气,你竟然嫁给了我,可我这副残破的身躯,却已经配不上你了。”

“不……不是的。”

他微笑道:“这曼陀罗的毒早已将我侵蚀得不人不鬼,我本就打算此事一了便自绝于世,如今能救你而死,也是上苍待我不薄。”他擦去我的眼泪,“你千万……不要内疚。”

“不许说,不要说。”我全身都在颤抖,哭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说:“待我死后,将蓝府这些害人的曼陀罗都烧掉吧。希望我是这世上最后一个受其毒害的人。”他说完这句话,手指一点点从我的身上滑下去,划出一道鲜红的血痕。

我在漫天的白色花海里放了一把火。火光仿佛那日他胸口的鲜血蔓延开来,他安静地躺在花海中间,同那些曼陀罗慢慢地、一点点地一起燃成灰烬。

我想起他死前劝慰我的话:“你千万不要内疚。”只是他不明白,我的难过并不是因为内疚。

而是因为我翻看了他的手札,才知晓七年前那花灯海里的一场相遇,竟一直令他惦念如此之久。那厚厚的手札中,记载了从相识到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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