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一年一季的高考时间,看到考场外面,站满了交集等待的家长,我又回忆起几十年前,我参加高考的经历。
那个时候,受十年浩劫的影响,使新中国成立以来的高考制度被强迫搁浅终断。直到粉碎“四人帮”以后,年国家才恢复了终断了整整十一年的高考制度。
高考制度的恢复,使沉寂的九州大地呈现出一片沸腾,华夏大地举国欢庆。整整十一年呀!此间埋没和耽误了多少中华优秀的儿女们,那么多的上山下乡的知青们,还有千千万万生活在农村贫贫瘠的环境下,有梦想有上进心的年轻人。
1,
年的高考不是在夏天,而是在秋冬季进行的。全国约万人参加了高考,仅录取27.3万人。
在蓝田县玉山镇,就我们谢家寨村而言,近二十人参加了当年的高考。大家的热情十分高涨,家长抱有幻想,孩子们个个都对高考怀着憧憬与梦想。所以,在当时的大背景下,大人也都很支持孩子,孩子们当时考试的积极性也很高。
国家政策出台之后,当时中共中央考虑到在长达十一年之中,全民阅读和知识面被人为的破坏荒废等实际情况,把考试政策尺度面放的非常宽松:只要在考试年限之内,全国的工人,农民,复员军人,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应届毕业生等,均可参加当年的考试。
和我同居在“药铺大院”的堂兄邵尊安,邵尊昌都报了名,父亲和卧病在床的母亲劝我也报名参加当年高考。我看到久病卧床母亲和整日为生计奔忙的父亲,况且自己初中仅仅念了勉勉强强两年,我开始极力拒绝参加这次高考。
自己内心清楚自己的实力,加上家里的实际现状,参加高考明明是瞎子点灯白费油!自己压根就考不上,即使考上,家里这种状况能上学去吗?答案是明确的,我是去不了的!能抛弃卧病在床的母亲吗?我的回答也是肯定不能的!
后经不住父母的哀求和苦口婆心的劝说,便不太情愿的答应了参加当年的高考。自己心里想,全当是去赶集市看看热闹过一把高考瘾吧!
当年村里报名参加高考的年轻人热情非常高涨,谁都知道,只有高考才会改变农村娃的苦命运,所以个个跃跃欲试,十分期待和憧憬这次高考。
村里的年轻人到处借阅书籍,甚至挑灯夜读。特别典型的是本族侄子邵选宜,父亲邵尊岐是高级工程师,毕业于名校北京工业大学,在国防厂向阳公司上班。特意请假回家手把手辅导儿子复习高考学习材料。正所谓人们常说:“可怜天下父母心”。
邵尊岐虽然读书到参加工作后一直在外面工作,但他十分热爱家乡为人和蔼可亲,除了给他儿子辅导外,只要谁能登上门,他都给细心无微不至热心地给大家辅导补课。
2
年的高考,玉山镇,九间房,张家坪,灞源,后镇等乡镇的考生地点,定在了玉山中学和许庙中心小学两处进行。
我通过报名填表照相,最后被分配到玉山中学考场。由于慈母长年卧床养病,身边离不开人照顾。开始的照相填表审核,已让我心烦透顶。我内心明白自己参加高考只是个形式而已,考瞎考好又能如何!母亲久病瘫痪在床,父亲在四清运动中,身心受到了极大的催残,双手经常颤抖不已。
迫于父母的情面,违心的答应了自己父母。再说考试那天,我的同桌是一位和我年龄相仿活跃漂亮的女孩子。考生们走进教室安坐后,先是监考老师宣读考试中的注意事项和规章制度,然后分发卷子纸张。
就在监考老师宣读考试规章制度之际,这位女孩子性格十分开通,身子不断向我移动靠近,她每靠我一次,我便移动一次,谁料她一把拉住我的上衣角,压低声音说:“我又不吃你,向我跟前靠点!”听了她的话,我不知怎么神使鬼差地向她靠了过去。
她笑嘻嘻地眯着眼睛小声问:“喂!你那儿人?”我小声回道:“前程的!”在回他话的同时,我扭向左侧盯了她一眼,只见她秀发飘逸,脸颊红润,我自己感到了从未有心跳加速和悸动,感到自己脸蛋两侧阵阵发烧微微微灼热。
她反而主动介绍自己说:“喂!我是后镇乡的,上边有个哥哥,下边有个妺妹,我是老二!”她尽管叨叨叨不停,我只听就是不说话。
稍许,她用手在我背上捏了一把说:“放自然些,咱俩个来个互相合作,我数理化还行,就是语文水平太差,希望你能帮帮我!”我努力使自己平复了一下心跳说:“我只读了两年初中,便辞学回家照顾了妈妈,数理化基本忘完了,只知道偶数和负数,会演算一元一次方程,到是语文比数理化稍强一些!”
女孩子听完了我的回话,显得非常兴奋。她更加放肆地说:“喂!今年多大了,长的还蛮帅的,就是不朗展!”我听后,心里有点别扭,便加重语气说:“今年虚岁十九了,你问这些干啥?”
她反而笑嘻嘻地说:“那是哥哥了,考语文课时,帮帮妹子。”这时,我用右眼余光瞧了瞧她,只见她脸似银盘,双眼又圆又大,目光犀利透明,脸蛋泛滥着诱人的红润,尽现少女娇中带羞吸引异性的天然本色。
他见我半响不吱声,便用雌性很重的声音说:“哥!到中午考语文时,只要哥哥把您的右胳膊放下来,妹妹视力超好,就能瞧见哥哥卷子上的文字。”说完又挤眉弄眼地对我用俊目放电暗送秋波,我见她说的既简单又轻松,便说:“那行,你别哥哥长,哥哥短的叫,让大家听见了不好!”她诡异的一笑说:“哥哥貌似英俊,内心怎么这样保守!”
3
上午考的是数理化,那个年代考试卷子上不印试题,监考老师把试题写在黑板上,考生用白卷抄写试题后再答题。
监考老师一边在黑板上写,有些考生就跟着答起了试卷。我一直未答,等老师把所有试题在黑板上写完后,我目盯着黑板上仔细看了看,感到一派茫然。十道大考题,就有六,七道不根本就看不懂。
我同桌的这位女孩子,她早早就提笔答题了。只见她写字如游龙飞舞,她那雪白细嫩的小蛮手到吸引住了我的眼球。我一阵发瓷看的呆了,握笔在手一字未答。其实,此前本来无意参加高考,为了不让父母为之操心,此次考试纯属敷衍了事。
只见同桌女孩回过头瞪了我一眼,桌子底下用脚踢了我一下,放下她的右胳膊,示意我快抄!我自小性格倔犟自尊心极强,好虚荣又十分爱脸面。我用目光死盯着正前方,头也不向右看,把这位同桌女孩子气的满脸涨红。
她看我一点没有照抄的意思,并且又不领她的情,便娇怒地瞪了我两眼。我懵懵懂懂地感觉到了一种从未体会到的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母爱!
同桌考试的女孩见我心不在焉,所问非所答且不领情,便自己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答题中。我的心思一点也不在考场,脑海不由自主全是卧病在床的母亲。大脑总是时不时出现幻觉,耳边传来了母亲那熟悉的声音:“浪娃呀!你咋不管妈了,妈腰疼,快把妈妈扶起来坐一会。”
同桌女孩子见我痴痴发呆,有意蹭了我一下,我才回过了神,意识到自己人在考场。看着理科卷子上的考题,有几道自己会答,为了不影响别的考生,便提笔答了起来。
答着答着不知不觉又走神了,竟然在卷宗上写了五个汉语字:“可怜的妈妈!”这时大脑嗡嗡作响,又似乎听见母亲在喊我:“浪娃呀!快来扶妈,妈憋不住尿了。”我刚想张口回答母亲:“妈!儿来了!”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在考场。
这个节点也快到考试结束的时间了,已有考生断断续续的走出座位位交试卷了。我也不多想,顺手抓起试卷走出座位交了卷子,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考场,出了门直接朝学校大门口走去。
4
思想好像总和家里有一条线牵拉撕撤着,我毫无目的走到校园内一颗大杨树下,见有几颗堆放的乱石扎堆,便顺便坐在了一颗最大的石头面上。
低头闷坐细想,自己当何去何从?下一节语文考试,考吧!明明是盲人点灯。不考吧!前期照相,填表报名,多多少少在父母的督促下也曾温习了几次功课。尚若放弃下节考试,回家愧对父母。正在左右两难间,看见脚底下地面有个人影在晃动,我扬起头一看,是我的女同桌厚镇女孩子。
她伸手递给我两个许庙镇的麻花说:“快吃吧!我在学校大园到处找寻你,谁想到你躲到这儿享清闲来了!”我瞅着她递过来的麻花,一阵饥饿感油然而生!当时许庙麻花二毛钱一个,那个年代的两毛钱,值过今天的二,三块钱。在那个缺吃少穿贫困的年代,偶尔买几个麻花,在别人眼里是即羡慕又眼馋的事儿。
看着女孩递到手的麻花,一股热流从胸腔涌上鼻腔,不争气的肚囊也咕咕作响,嘴里的口水几乎都要流下来了。我有意识地向校园四周瞭望了一下,感到周围目光和路过的老师同学都用目光盯着我,我推开女孩子递过来的麻花说:“谢谢您!您快吃吧!我早晨从家里来时,父亲给我烙了个小锅盔馍。”女孩放光的眼神,就像一面照妖镜,一下子射到了我的内心深处!
只见她眼珠子机灵一转,笑嘻嘻地说:“哈喽!原来哥带的锅盔馍,那个是妹妹最爱吃的,我们交换一下,我用两个麻花换哥一角烙馍如何?”见她如此会说话,心情感到畅快多了。
我便把馍布袋从身后拧到胸前,顺手拉开活结,伸手从袋子里面取了两角烙馍递给女孩。她只接了一块说:“一块就可以了,两块吃不了,我都吃了两根麻花了。哥!你快吃,叫我到对面灶上给咱俩端开水去。”考试那天,开水由校方免费提供。
她前脚刚走,我便迫不及待地将麻花塞进口里就咥!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两根麻花如同消雪一般,刹那间就进入了肚囊。
等女孩端水过来时,一角烙馍眼见得也快吃完了。她把水递到我手里后,两只牛眼死死瞅着我说:“你不老实!挺要面子的一个人!”
接着便质问道:“刚才在考场上,你为什么心不在焉?我明明放下胳膊,给你机会叫你抄写,你为啥要那个样子!”她说话有些急,情绪有些激动和亢奋,满脸涨得通红。
人非草木,我心里到有一种被关爱的暖意徐徐吹来。我便打开了心扉,毫无保留地把家里的实际情况对她学说着。我低着头一直瞅着地面在唠叨,突然听到了她的抽泣声,我扭头一看,她正用手帕抹擦着泪水昵!要知后事如何?
我见这位女孩为人既热情又真诚,为了解开她心里对我的疑惑,我便畅开了心扉,如倒核桃般地把家里的实情全盘端了出来,女孩听着听着我原始的诉说感动的抽泣起来了。
我瞧她听的入神,便继续倾诉道:“我妈妈病瘫在床已经快三年了,生活一点不能自理,全靠我一个人侍候,穿衣喂饭,擦洗身体,大小便失禁,身边时时刻刻不能离人。”向她倒着自己苦水,也没有了任何拘束,把眼前的女子当成了自己最近的亲人了,反倒把自己也说的泪留满面。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又说:“父亲身体也不好,在“社教”运动身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和精神上的催残。至今双手颤抖不已,一家三口仅凭父亲在生产队菜园挣工分养家糊口!妹子!你说我还有什么心思考试吗?”
那女孩子早已感动的双目湿润,泪流满面。她掏出手帕擦完自己脸颊上的泪水,又伸手把手帕递给我,我接过手帕抹去了双眼的泪水,手帕中散发出的那股清香之味,让我至今难忘。
5
那个年代人们的思想都较为传统守旧,我怕老师同学们看见了笑话,赶紧把手帕递还给她,分明看见她把头扭向一边,在用手抹着眼泪。我把手帕递给她说:“快擦擦吧!都怪我话太多了。”她接过手帕擦干了眼角的余泪,回过头说:“都怪我误会你了,原来你家庭是这种情况,你真不容易啊!唉!说句大实话,哥即就是考上中专或大学,你也去不了。”
稍许,她平稳了波动的情绪,更换了一脸甜甜的笑容说:“这样吧哥哥,还是把下一节语文考了吧!你回家也好给父母交差,妹妹语文基础差,权当帮我行吗?”我点了点头说:“行!这样也免去别人笑话,能给你帮一点忙,我回去也不留什么遗憾了。”
女孩听了我回复她的话,精神立马显得亢奋了起来,脸上荣光满面焕发着青春,十分沮丧面容有了笑容,心情也转变好许多。她便把自己所在的村名地址都告诉了我,并介绍说她父亲在渭南一家机械厂上班,母亲在家经管兄妹仨人吃穿。她姓张,父亲给她取名英娟,村里人都叫她英子。
长话短说,我和她正聊间,下午语文考试铃声拉响了,正式开考时间仅剩十分钟了,考生们都匆匆忙忙向各自考点的教室走去。
我和英子从开始的相互拘束到自然常态,我们俩人顺着人流走进了考场。监考是两位老师一男一女,男老师年龄大资历老,女老师工作时间不长,是才走上工作岗位的年轻人。
年轻女教师给考生们,散发着考试统一专用的空白卷子。为了公平,公正,透明,发完卷宗后,这位看来有五十岁上下的男教师,用粉笔潇洒自如,好似游龙飞舞地写着试题。他写字速度神速且字迹工整清秀,叫我既羡慕又佩服。这正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我虽然离开学校多年,但阅读看书从未间断。侍候母亲闲暇之余或晚上夜深人静时,是我看书阅读的最佳时机。当时正值年轻激情饱满,不知疲倦,只要打听到村里谁家有文史类书籍,便费尽脑汁,千万百计非得搞到手一睹为快!因而,考文历类我心里并无多大的压力。
老师在黑板上抬笔前头写,我提笔就跟着答。我要答在所有考生的前边,不为自己,我要给同桌英子留有抄写的时间。老师把所有试题出完后,我已答卷过半。
谁知这位男老师把试题出完后,一没喝水,二没休息。反而背着双手,在教室里来来回回地转悠起来了。时而在考生桌前盯盯看看,时而又到别的考生桌子旁瞅瞅瞄瞄。走着转着,走到我的考桌旁站立不动了,双目死死盯着我卷子上的答题,让我感到芒刺在背,十分不自在。
听到他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说:“好!好!好!真好!”刹那间让我感到精神极其紧张,身上好似有微微汗水溢出。
我心里暗暗祈祷,快点走开!讨厌的人!许久,左眼角的余视通知我,他正慢步向教室前台走去,我顿感一阵阵轻松。
就在我抬头眺望黑板上试题时,看到那位男监考老师走到那位年轻的女监考老师身边耳语着什么?只见那位女监考老师听完耳语后,直接走到我考桌旁边,面带微笑,用猎奇似的目光一眼不眨地看着我桌子上的答卷。
女人的震慑力终小于男人,我也感不到过大的拘束。也不去理会于他,低头默默答题。心里想,到是难为了身边想照抄题的这位同桌了。大约用了考试规定时间的三分之二,我便答完了所有的试题。我有意把卷子向桌子右边一推,为了英子照抄方便,她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她会意的点了点头,诡异的冲我笑了笑。
为了不让监考老师发现个中猫腻,我装模作样地做答卷复审状。往往人怕时间快,就显得时间过的飞快,铃声拉响了,考试结束时间到了。两位老师开始催收试卷了,有些考生还在埋头答题,恋恋不舍间,被监考老师强行收交。
我扭头瞧了瞧英子,只见她一脸轻松的样子。我又俯瞰她的答卷,竟然全部照抄完毕待交,不由我内心佩服她的抄写神功。交了试卷走出考场后,我小声问她:“英子!你可不能一字不漏的全部照抄,让发现答题雷同,我已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可别断送了你的前程。”
她笑着说:“谢谢哥!这点哥哥大可放心,妹妹做的功课,绝对万无一失!”我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走着走着,她突然转过身一把拉住我的手说:“哥!今天妹妹请你到许庙老食堂吃一碗噪子面,是我一点心意,你千万别推辞!”看着她那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含情默默地望着我,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我扭头向四周瞅了瞅,不知是自己心虚,感觉到周围的考生都盯着我和英子。我急忙挣脱她的手说:“别这样!你路远,快回吧!我得赶紧回家,也不知道妈妈怎么样了。”正在这时,听到不远处有人喊我的名字,我远远望去,是同村几个和我来参加考试的伙伴们。
我拧身边走边对她说:“你快回吧!我要和他们回家了。”她双目湿润呆呆地站在那里,突然大喊冲着我带着哭腔喊道:“我家比你家路还远的多,我都不急不怕,把你急的干啥呢呀!怕我拉住吃了你!”我一心想着卧病在床的母亲,也管不得这些,归家思母心切,头也不回追赶同村伙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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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阅读到此,可能最关心的是这个女孩当年到底考上学于否?她最后被汉中一个理工学院录取了,毕业后分配到一家国有企业上班。
她的婚姻也很美满幸福,老公和她在同一个单位上班,生了一个儿子,属独生子女家庭,一家三口日子甜甜蜜蜜生活很幸福。
她是个十分贤惠大气的女人,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年元旦,在许庙“老四川饭店”相聚,虽然是几十年前的事了,那份纯情和友谊都相互镌刻在各自脑海中。
40多年过去了,对于那次高考,我始终不能忘记……
本文作者:邵可朗(清风),蓝田玉山人氏。陕西《作家摇篮》杂志签约作家。粮农身份,现四处打工觅食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