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他们真的太久没见了,以至于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姜遥没意识到路过的人是闻赤松。
直到她走出去好远,脑海里才后知后觉地浮现出那人的样貌。
脚步也随之而停。
春末夏初,校园里的梧桐树郁郁葱葱,阳光被遮的严实,树下一片荫凉。
风把头发吹到眼前,挡住了视线。
姜遥腾出一只手撩开,回头望,闻赤松已经消失在教学楼拐角。
他没认出她。
意识到这一点时,姜遥胸口一紧,一股酸涩骤然涌起,但很快又释怀。
有什么好难过的呢?明明早就知道,他喜欢的只是那个光芒万丈的姜遥,那个穿上芭蕾舞裙,站在聚光灯下,翩翩起舞时能让所有人都惊叹的姜遥。
而现在的姜遥是什么样的?
她低头扫视自己。体态微微丰满,前几日已经突破了九十斤。衣着普通,碎花裙、帆布鞋,脸上也只涂了防晒和口红。又因为前几天下楼梯时没注意,磕到了腿,一道七八公分长的结痂,很不美观。
是那种丢在人群里一瞬间就会被淹没的样子。
这样的她……姜遥想,不被他认出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又或许,他认出来了,但不想与这样平平无奇的她有交集,所以视而不见。
忽然刮过一阵强风,远处的落叶被卷起来,上课铃响起。
学校里齐刷刷地出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拉桌椅的声音,而后骤然安静下来。
姜遥收起杂乱的思绪,捏了捏怀里的语文教科书,疾步朝教室走去。
同学们已经坐好,课代表负责的在黑板角落规整地写下了今日背诵的古诗。
李商隐的《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刹那失神。
从前上学时,姜遥背这些诗背得苦恼,根本无心去体会个中滋味。如今青春逝去,倒忽然懂得了这些诗中的意境。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她的青春又何尝不是呢?
2
高中的时候,姜遥很少正儿八经地坐在教室里上课。
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全国各地参加芭蕾舞比赛,或者为比赛练习,经常是大半个月的缺课,一个学期的出勤天数屈指可数。
闻赤松和她不相上下。
那会儿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二混子,头发留得老长,遮住了半边脸,中间还挑染了几撮银色。被教导主任发现后,就捏着嗓子装女生,扯谎头上的银发是少年白。
他一个学期的出勤天数也是少得可怜,这位很叛逆的少年几乎每天都翘课去玩,卡丁车、射箭、骑马、台球、K歌……他什么都做,除了学习。
是以,由于两人稀少的出勤,他们虽然是同桌,但初次见面已经是开学八个月之后的元旦晚会上。
彼时姜遥受校长嘱托上台表演芭蕾舞,闻赤松也因为他爸是学校的投资人之一,不得不出席这场晚会。
这场晚热闹空前,操场上人满为患。
原本学校是没有这么多人的,但那年姜遥刚拿到国内芭蕾舞最高奖,人气很高。听说她今晚要表演,许多外校的人也偷偷溜了进来。
闻赤松提了把椅子,懒懒散散地坐在最后端,隔人群很远,耳朵里塞了蓝牙耳机,听着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而后睡了过去。
晚会实在太长了,校领导依次发言就过了一个小时。
不知道过了多久,闻赤松被一阵海啸般的尖叫吵醒。
是开始文艺表演了,姜遥第一个出场。
闻赤松循着尖叫声往主席台看过去。
新操场恰好在维修中,这场晚会是在老操场举行的。老主席台很简陋,地面是水泥毛坯,顶上的灯光棚拆了,露天。
这在闻赤松看来就像是一片废墟。
而这片废墟之上,忽然飞来一只天鹅,缓缓踮起脚尖。
月光倾泻,姜遥在月光中起舞。
闻赤松睡眼惺忪,一时间分不清舞台上的人是他的梦还是真实存在的——她太美了。
美的不像现实存在的人。皮肤白出了一种透明感,头发又很黑,眼睫毛又长又卷。就像一朵从小养在温室里的花朵,娇娇弱弱的,不染一丝尘埃,漂亮得无与伦比。
芭蕾舞裙洁白蓬松,下面的腿笔直细长,舞姿轻盈又优雅。
童话里的仙子也不过如此。
闻赤松耳机里放着胡歌的《忘记时间》,音量不大,与学校大音响里模糊不清的钢琴曲混在一起,有些不搭。
但他看着舞台里那只翩翩起舞的小天鹅,忘了摘,竟就这么混着两首歌看完了她的舞。
太惊艳了。
没人能不爱那年的姜遥。
等她表演完,操场上就像一锅沸腾的水。少女们惊叹、羡慕,少年们躁动、爱慕。
姜遥退场,主席台又成了一片废墟,毫无亮点。闻赤松怔在原地,像经历了一场暴风雨,迟迟没回过神来。
缓了好一会儿,他直起身子,从人群边上绕到主席台后面。
但姜遥已经走了。
3
闻赤松第二次见到姜遥,是在学校后面的小巷。
那天闻赤松又逃了课,跟人约好去公园玩滑板。
没想到遇到了姜遥。
她扎着高马尾,没穿校服,一身简单的黑色卫衣和牛仔裤,抬脚下了楼梯,往小巷子里走。
闻赤松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却看见她轻车熟路地走进一间黑网吧,开了包间。
明明自己也经常出入这些地方,可是看到她进去,闻赤松却觉得不对。
他快步追上去,将她拦在包间门口:“你不去上课吗?”
姜遥诧异,回头看到是他,浅浅地笑起来。
冬天风大,将她的头发吹乱。
她眼中没有丝毫被同学抓包的恐惧,云淡风轻地在位置上坐下,打开电脑,然后又抬头静静地看着他,眼里带着似有若无地笑意:“帮忙关一下门,闻同学。”
“你认识我?”闻赤松反手将门带上。
“嗯,咱俩是同桌啊。去年期末拿成绩单的时候我见到过你,不过你在睡觉,我就没叫你。”姜遥见他关上了门,从书包里掏出一盒女士香烟,夹在两根手指间,却没找到打火机,“借个火?”
闻赤松没想到她竟然还抽烟,也觉得她不该抽,于是撒谎说:“我不抽烟,没火。”
姜遥无所谓地将烟又放了回去,埋头给网管发信息,叫他送一罐无糖可乐进来。
顿了顿,抬头看向闻赤松:“你喝什么?”
“雪碧。”
姜遥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加一瓶雪碧。”
见她没有赶他走的意思,闻赤松留了下来。正好包间里刚好两台电脑。
闻赤松走到她旁边的电脑位,坐下来。
然而等他打开电脑,扭头准备问她打什么游戏,他们一起开黑时,却发现姜遥的屏幕上放着高考题型解析。
闻赤松:“……”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半晌,他实在按耐不住,问:“你来网吧学习,为什么不去学校上课?”
“跟不上啊。”姜遥一边飞快地在纸上写写划划,一边回答他的问题,“我经常要练舞和准备比赛,没太多时间去学校。老师讲的东西我有的会有的不会,而且他们讲得太细,我没那么多时间全部都学。”
姜遥初中起便是这样,不练舞的时候就来这家网吧自学,也不按照课本知识来,直接搜中考的卷子,一个题型一个题型地去学,只学近十年常考的题型。
百分百的应试学习。
“那你怎么不在家学?”闻赤松始终觉得她来网吧的做法很怪,又或许,跟她优雅洁白的初印象不搭。
姜遥没说话,戏谑地看了他一眼:“你话好多啊,闻同学。”
闻赤松默默闭上了嘴。
他们就这样相识,那之后,闻赤松每天都会来这家网吧。
偶尔他会遇到姜遥,时间长了,他们就自然而然地熟络起来。姜遥知道他每天都在这里,来的时候便会多带一罐冰雪碧来。闻赤松也会帮她带一罐无糖可乐。
于是他们每天都要喝掉双份的饮料。
姜遥偶尔也会在学习之余跟闻赤松一起去玩他喜欢的那些东西,保龄球、游泳、溜冰、滑板……
但她跳芭蕾很厉害,游戏却不擅长。尤其是滑板,她怕摔,总是一副畏手畏脚的样子,学了好久也没学会。
闻赤松告诉她:“你不要怕摔跤,要放开,摔了之后就会了。”
姜遥却摇摇头,跳下滑板:“我怕疼,不喜欢这个。”
“那你跳芭蕾不疼吗?”闻赤松问。
问完却迟迟没有等到回应。
他回头看姜遥。
后者看着远处出神,好半晌,无所谓地笑笑:“还好,我平衡好,不怎么摔。”
“哦。”闻赤松点点头。
他没看到的是,姜遥说完这句话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抗拒和难过。
很淡,像仲夏夜里的萤火虫,一转眼就扎进草丛里,销声匿迹。
4
时间飞逝,高二的时候,姜遥初次参加国际芭蕾舞比赛。
闻赤松得知这个消息,翘课跟她一起去了莫斯科,就住在她和姜妈妈对面的房间。
姜遥妈妈的作息十分规律,十点前进入睡眠,也没有起夜的习惯。于是姜遥便在妈妈睡着之后跟闻赤松一起去逛莫斯科的夜市,欣赏这座到处建着古堡的城市。
这里的夜晚很浪漫,广场里有人在唱歌,有人在拉手风琴,旁边还有一位老人在卖花。
姜遥和闻赤松在这里逛了好久。
回去的时候,闻赤松故意往那位老人面前路过,而后在老人面前停下来,买了她花篮里剩下的所有花,塞给了姜遥。
怕她拒绝,他紧接着说:“这么晚了这位老奶奶还在外面卖花,感觉有点可怜,我就是想帮帮她。”
姜遥低头闻了闻,脸色在花色的映衬下红润润的,熟悉的笑意又爬上嘴角:“是么?”
闻赤松拿撒谎当家常便饭,向来脸不红心不跳,此刻却在她明亮的眼睛里结巴了,磕磕绊绊道:“当、当然是。”
“好吧。”姜遥笑起来,将花捏紧了一点,而后用利落的俄语跟卖花的老奶奶说再见。
闻赤松僵在原地:“你会俄语?”
姜遥笑着往前走,用俄语回他:“一点点。”
闻赤松顿时感觉脑瓜子嗡嗡作响,脸色从头红到脖子根——那些花并不是老奶奶剩下的,而是一开始他们俩路过时,他趁姜遥欣赏手风琴,用俄语拜托旁边的老奶奶替他留下的。
姜遥说她这是第一次来莫斯科,闻赤松以为她听不懂俄语,便当着她的面,佯装跟拉手风琴的俄罗斯男人说话,实则跟老奶奶隔空对话,让她帮忙留一些花,他想送给他身边的女孩。
结果……她会俄语?
她会俄语!
那不就说明,她全都知道了?!
闻赤松呆在原地。
-
两人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
姜遥心情不错,步子轻盈,走都都像在跳舞一样。手里的花随着她手臂摆动的幅度一上一下,好看极了。
送花的人因为她高兴,比她更高兴。
闻赤松慢步跟在她身后两三步的地方,眼睛里笑意满满,像夏季夜晚的星星,亮得要把天空撑破。
到了门口,姜遥把花还给闻赤松:“谢谢你的花,不过我不能带进去,还你。”
闻赤松不解:“为什么?”
“你傻啊。”姜遥低声笑骂,“我要是把花拿进去,不就相当于告诉我妈,我今晚跟你溜出去玩了吗?”
“哦,这样。”闻赤松点点头,温顺地接过了花。
姜遥看着他乖巧的样子,忽然笑出声来。
眼前的人发型不羁,衣着更是豪放,破洞裤,满洞的银色圆环,还打了一只耳洞,戴着一颗深蓝色耳钉,看起来妥妥的混世魔王,结果却这么听她的话。
莫名让人觉得可爱。
姜遥看着他好久,忍不住踮起脚,摸了摸他的脑袋,像在哄小狗,声音很甜:“晚安,闻赤松同学。”
就是在这时,姜遥身后的门忽然打开了。
姜妈妈初来莫斯科,生物钟还停留在国内,睡了没多久就醒来。一睁眼发现姜遥不见了,正准备打电话过去,就听到门口有轻微的动静。
她倚在门后听了一会儿,将两人抓了个现行。
此时此刻,姜妈妈冷冷地看着姜遥,眉毛拧成了两股麻绳。
“姜遥。”她寒声叫她的名字,“进来。”
姜遥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嘴巴张张合合好半天,只憋出来一句:“他是我同学。”
“同学?”姜妈妈眼神像刀子一样在两人之间扫视,“同学跟着你从A市到莫斯科?同学跟你大半夜出去,买花送你?”
“我没告诉过你不准早恋?”姜妈妈声音陡然拔高。
“还是跟这样的人早恋。”她十分不满闻赤松的外形,“吊儿郎当,染头发,破洞裤,身上还有烟味,半点学生样子都没有。”
“妈!”姜遥被她的话气得不轻,厉声打断她,“我说了我们只是同学,你不要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行不行!”
“我怎么了?”姜妈妈被这句话刺激到,瞳孔放大,“我要不是为了你!”
话没说完,她眼角落下一行泪,泣不成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周围已经有人被吵到,发出不满的声音。
姜遥不想再跟她吵,拉着她转身进了屋。
走廊随着一道关门声恢复宁静,空旷的空间里,只留下闻赤松一个人,站了好久,好久。
5
闻赤松家里很有钱,爸妈都很有钱,而他们又只有一个儿子,所以将来这些钱都是他一个人的。
二老对他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三观人品不跑偏,做什么都随他。
所以这些年来,闻赤松一直都是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活得可谓肆意洒脱。
他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毕竟人生只有一次,死后一切归零,在意太多的话,除了让自己难受,没什么别的作用。
可是……闻赤松回想起来刚才姜妈妈看他的眼神。
憎恶、恨、嫌弃、鄙夷、愤怒。
她看起来是真的十分讨厌他。
他没办法不在意自己喜欢的人的妈妈对他的看法。
-
从莫斯科回去之后,闻赤松去了一趟理发店,把头发染回了黑色,剪了寸头。又翻箱倒柜地找出校服,背着书包去了学校。
某天闻父早起去公司跟他正好撞上,差点没认出那个穿了校服的人是自个儿子。
车子开出去一截觉得不对,又退回来,一看竟然真的是自己儿子,吓得车子都熄火了。忙下车问:“你这么早是去干嘛?”
闻赤松吃着早餐,含糊不清:“上课啊。”
“啥?”闻父怀疑自己太久没采耳,耳朵让耳屎给堵了,“你受什么刺激了?”
“没,就是叛逆期过去了。”闻赤松钻进副驾驶,“正好,你开车送我去学校吧,懒得喊陈叔。”
“叛逆期过去了……”闻父觉得这理由不太对劲,但又似乎合乎情理,想了半天,大手一挥,“算了,爱学习是好事,管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
闻赤松在慢慢变乖,但姜遥却消失了。
从莫斯科回来后,一连两个月,闻赤松都没再见到她。
他想去找她,可除了网吧,他对她再没有其他的了解。
他甚至不知道她家在哪。
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姜遥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闻赤松忍不住胡思乱想,是不是她听了妈妈的话,终于意识到他不是个好学生,配不上她,于是悄悄走了。
想到这,闻赤松真的开始学习。那些题他学起来很吃力,认真听了大半个学期的课,考试分数出来却还没之前随便涂两个选择题的分高。
他又叫父亲给他请家教。
在逼疯了三个A大高材生后,他的成绩终于勉强能看了。
但姜遥还是没出现。
闻赤松还是会每天去一趟网吧,问网管姜遥有没有来开包间。
次数多了,网管都于心不忍,主动留了联系方式,说如果姜遥过来,他就告诉他。
但网管一直没给他打电话。
——姜遥一直没来。
6
春去秋来,眨眼间,高三都快要结束。
拍毕业照那天,天气很热。
闻赤松溜去小卖部买东西,挑挑拣拣时,有人问他喝什么。
“无糖可乐。”他很自然地接话。
自从姜遥离开后,他就喜欢上了她爱喝的无糖可乐,好像这样,就能感受到一点她存在过的气息。
但回答完,他才后知后觉那道声音很熟。
一抬头,视线越过两个同学,他看见了正弯腰在冰柜底层拿无糖可乐的姜遥。
她也换上了校服,扎了一个小丸子在脑袋顶,刘海用一个棕熊发卡别了起来,显出些稚气。
“你怎么也喜欢上喝无糖可乐了。”她终于翻出两罐可乐,走到他旁边,递了一罐给他,语态熟稔自然,好像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走吧,快轮到我们班拍毕业照了。”
闻赤松一时间不知道该以什么姿态面对她。
他很想问她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就消失……但话到嘴边,发现自己没资格过问。
他们不过是曾经在一起玩过的同学罢了,她去哪,原本就无需向他报备。
可是……闻赤松不甘心。
凭什么他这一年举步维艰,过得辛苦,她却没事人一样。
越想越气,闻赤松一把拉开可乐罐拉环,刺啦一声后,仰头咕咕喝了一大口,拉住姜遥,鼓起勇气问:“你为什么忽然消失?”
“什么?”姜遥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他。
闻赤松问得更直白了一点:“从莫斯科回来之后,你去哪儿了,为什么没有再去网吧?也没再来学校?”
“那次比赛我成绩不太好。”姜遥轻描淡写地解释,“回国后,我妈便把我带去了训练室封闭训练,直到今天才让我出来。”
“那后面你还要继续封闭训练吗?”闻赤松问。
“要的。”姜遥点点头,“还要持续三年,直到下一届比赛夺冠。”
“对了。”她揭开可乐喝了一口,看了看他的头发和校服,半开玩笑道,“听同学说你这一年挺乖的,怎么啦,上次去莫斯科被你爸发现,教训了一顿么?”
“没有。”闻赤松说,“我老头才不管我。”
姜遥被他的话逗笑:“那你怎么忽然浪子回头了?”
“为了你啊。”想到她还要继续封闭训练三年,闻赤松不再隐瞒自己的心意,顺着她的话表白,
“姜遥,我喜欢你。我在努力变好了,这一年没有抽烟,也没有翘课,我有好好学习,应该能考上不错的大学,以后也会好好继承家里的公司,一定能让你妈妈满意的,也能给你一个很好的未来。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他说完,小心翼翼地等待她回答。
可姜遥的神色却一点点冷下来,过了好久,她说:“闻赤松,不要为我做任何事。不要为我戒烟,也不要为我变成好学生。”
说完,她大步走进班级,站到女生队伍中,不再与他交流。
手里的可乐还没喝完,上面冒出一串水珠。闻赤松一瞬间觉得手里的饮料冰的厉害,寒气顺着手掌一点点钻进皮肤,沿着血管,一路直冲到心脏。
他想起他们一起玩的时光,想起他们彼此帮对方带一瓶饮料,想起在莫斯科的那个夜晚……他以为,她也对他有同样的好感。
却不曾想,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她拒绝得如此干脆,没有哪怕一分一秒的犹豫。
是一刻也没对他心动过吧?
7
毕业之后,姜遥和闻赤松就没再见过。
这次的重逢来得猝不及防,两人都没做好准备。
闻赤松其实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了姜遥,但他想起毕业时她的拒绝,一时间没有勇气和她打招呼,思忖再三,他决定特意从她身旁路过。
可她甚至没认出他来,脚步没有一丝停顿。
闻赤松看着她淡漠的背影,半晌,苦笑转身,去了校长办公室,谈扩建多媒体教室投资的事情。
等他聊完出来,正好是放学时间,学生们成群结队地从教学楼里涌出来,奔向食堂。
黄昏时分,天边的夕阳饱满红艳,将天空刷成了一片橙黄色。
闻赤松走到车旁,按开门锁,却又想起刚刚遇到姜遥时,她小腿上有一道伤口,犹豫片刻,还是扭头去校医室,拿了一些消炎祛疤的药。
问了校长她的办公室位置之后,他径直走了进去,把药放在了她的桌子上。
一转身,却看到姜遥站在办公室门口。
“原来你认出我了啊。”她披散的头发被风吹起几缕,身后的夕阳盛大又辉煌,一楼花坛里的香樟树长得太高,伸出几根枝丫到了二楼,就在她头发边。
“嗯,好久不见。”闻赤松嗓子干哑,有些局促。
姜遥走进来,把手里的教案放到抽屉里,扭头看他:“我晚上没课,一起吃个饭?”
“好。”
办公室里恢复安静。
姜遥蹲下身子在抽屉里拿车钥匙,在闻赤松视线盲角的地方,悄悄吐出一口气。
邀约的时候,她是紧张的。
怕他拒绝。
闻赤松认识的姜遥太惊艳了,明媚漂亮,是她妈妈从小就开始精心打磨的艺术品。她怕他不是真的喜欢她,只是喜欢那个被杜若淑创造出来的美丽天鹅。
好在他没拒绝。
姜遥松了一口气。
姜遥带他去了学校外面的一家川菜馆,正是饭点,那家店很忙,老板说可能会慢点,让他们稍等。
姜遥摆摆手说:“没事。”
服务员退出去。
然后姜遥和闻赤松就开始大眼瞪小眼,都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后是闻赤松先开了口,寒暄道:“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姜遥说,“高考那年我落榜了,但是两年后的国际芭蕾比赛,我拿到了冠军。之后我回来专心复读一年,考到了G大中文系,然后如你所见,现在成了一名人民教师。”
闻赤松说:“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跳芭蕾。”
“你芭蕾跳得那么好。”他有些不解,“又拿到了国际芭蕾舞冠军,为什么没再继续跳?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姜遥摇摇头,“我从来就不喜欢芭蕾。我怕疼,而跳芭蕾很疼。”
“从我有记忆起,我就经常在舞蹈房练舞,各种基本功,脚尖疼得像被人用刀子割,腿像被撕裂一样……小时候我做梦都总是被疼醒。”
闻赤松听着都疼:“那你为什么又跳了那么多年?”
“因为我妈妈。”姜遥说到妈妈的时候,眉头下意识一蹙,很快又松开,静静地看着闻赤松,“我没跟你说过我的家庭吧?”
闻赤松摇摇头。
“我是单亲家庭。”姜遥话匣子被打开,“我妈原本打算将我打掉,可上了手术台,她感觉到了我的存在,最后心软将我留了下来。”
“那时,她是全国最有可能获得国际芭蕾舞比赛冠军的芭蕾舞演员,但生了我之后,她盆骨扩宽,体形难看,最终无缘冠军。”
“于是她就把梦想都寄托在我身上,从我四岁起就开始教我练芭蕾,让我替她完成未完成的梦。”
“我讨厌极了那种背负别人梦想活着的日子,太累了,简直让我喘不过起来。所以闻赤松,那年你在操场向我表白时,我跟你说,不要为我改变任何东西。”
“我害怕将来你也怪我,说都是因为我,你才过得那么辛苦,过得那么不如意。”姜遥说,“所以我希望你做自己就好,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你自己决定的,你自己去承担结果就好。”
“我这一生太短了,前二十年我在还我妈的债,后面的路,我想走得轻松一点,不想再背负别人的梦想生活了。”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窗外华灯初上。
餐厅建在横跨河面的商场上,初夏的夜里,能听到下面汩汩的水流声。
闻赤松过了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所以你那年拒绝我,不是因为不喜欢我?”
他一下就找到她话里的重点,问完这个问题,想起他们分别的这些年,眼眶竟然泛红。
姜遥看得心里一咯噔,附身去碰他的眼睛:“别哭啊,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人。”
闻赤松却不满她岔开话题,轻轻捉住她的手,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姜遥,回答我的问题。”
姜遥被他的眼神烫到。
他手掌很宽,掌心微微发烫,两人接触的那片肌肤也热起来。
姜遥心里颤了颤,说:“嗯。”
她没有否认,闻赤松一下子反而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那件事隔了太远,她回应的是从前,而现在他们都长大了,再去纠结前面的事,好像也不太合适。
“您好,上菜了。”恰好这时,服务员打开了包间的门,推着一个木制小推车进来。
姜遥忙把手从闻赤松手里抽出来,动了动屁股,挪回原先的位置。
包间里空气很流通,风声呼呼作响。
两人吃完饭,闻赤松去结了账。
姜遥在门口等他,看到他出来,又往外走了一点儿。
闻赤松嘴巴动了动,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成了:“沿着河边散会儿步吧。”
姜遥又往楼梯走:“好。”
这条河的栈道不长,往前只有1.5公里,两人很快走到了头。
姜遥提议坐会儿,两人又在河边吹了吹风。
到了十一点,姜遥说该回家了。
闻赤松去学校把他的车开了出来,让姜遥把车留在学校,他送她回去。
到了家,姜遥说:“那我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闻赤松点点头,转身准备回车上,走到一半又停下,回头喊:“姜遥。”
“嗯?”她边应声边回头。
闻赤松手都快把车钥匙抠烂了:“我们……要不要……算了,没事,你早点休息。”
他吞吞吐吐,由于当年被拒绝的阴影,表白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毕竟当年,他也是觉得,她一定会答应的。
明明她表现得也对他有好感。
另一边,姜遥等了半天,结果等到他一句“早点休息”,人当时傻了一秒。
她闷闷地应了声好,转身上了电梯,等门开了,她怎么也没想通,又转头回去,喊住了正准备走的闻赤松:“你等等,我有话问你。”
“什么?”
“你有女朋友没?”姜遥想了想,还是先确认一下他的感情状况。
闻赤松摇了摇头:“没有。”
“那,”姜遥说,“我能不能,做你女朋友?”
说完这句话,她脸颊烫的厉害。
她对感情的事不太熟悉,这么多年,身边其实也就出现过一个闻赤松,而他们之间又一直是他在主动,所以姜遥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害羞得不行。
所有的勇气都用来说这句话了,说完后,她像被抽干了气的娃娃,整个人憋得不行。
此消彼长,闻赤松得到她明确的心意后,又行了。
他直接捧着姜遥的脸就吻了下去,给她充气。
天边月亮还没睡,高高地挂在树梢。
两人在街边亲了好久才放开。
闻赤松舍不得放她回家了,把她带到车上,开车去了他们之前常去的网吧。
网管看到两人,比他们本人还兴奋:“你们终于重新遇见了!”
他一边开包间,一边回忆往昔:“你刚消失那两年,这位小同学每天都来这里等你,我老板都认识他了,说他活像个望妻石。”
他一口一句小同学,又从后面的冰柜里拿出一罐无糖可乐和雪碧,请他们喝。
一瞬间,姜遥像是回到了高中时代。
只是,这一次,她身上的包袱卸下来了。
他们可以轻松地相爱。
这一晚,姜遥偷偷有了一个新的梦想,一个完完全全属于姜遥的梦想——她想和闻赤松在一起很久很久,想和他结婚,想和他从黑发到白头。
永远都不要分开。